此心匪石,不可转也。

譬如朝露

《阿拉斯加有个哈士奇表哥》其六

章六 昨夜西风凋碧树

*荣妹五个表哥的名字应该是宪则范纲纪……写不完这里记一下。


(十九)

薛则和柳真荣一走出李府的大门,正撞上封白及跳下马车。

“荣荣,表哥。”翩翩公子上前一步,迈到薛则面前一抱拳,担忧的看了柳真荣一眼。他和未婚妻名分早定,跟着她叫人倒也不错,薛则对着他点一点头,也跟着看了柳真荣一眼。

表妹幼年结亲,还有三年就要完婚,封白及除了口花花了一些,其实和荣荣感情极好,薛则并不担心他。而他自己,年前定下了荆州刺史之女,只等一年后完婚,虽然还没见过那个姑娘,但听说贤淑端庄,长相娴雅,也就是了。

他是薛家人,不同于一般军士,娶了妻也是带不走,要留京城的,既然如此,倒不如挑个把持得住的吧,他总不会负了她就是了。

——为什么他能将就,李宪却是不肯呢?

薛则想得头痛,看柳真荣抓着袖子,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样,不由心生怜爱,赶着她跟未婚夫走。“飞星刚来,荣荣陪他去客栈坐坐,吃点东西。”封白及今年刚及弱冠,取字飞星。

连借口都懒得找,根本是明目张胆赶人。封白及本来想问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忙,话到嘴边又咽下去,只去拉柳真荣:“也好,荣荣先随我走吧。”心想不如私底下问她,反正未婚妻从不隐瞒他任何事。

柳真荣跟着他走了几步,又倒回来,低声问薛则:“表哥,你……你要做什么?”

薛则叹了口气,也不瞒她:“我再去跟叶凛谈谈,你就别去了。”

龙阳断袖这等事,怎能让妹妹细听。

柳真荣有点想跟过去,但看看表哥严肃的表情,知道他定然是不会同意的,只能垂头丧气的跟着封白及上了马车。

(二十)

一上马车,帘子一放,封白及毫不客气的握了握柳真荣的手,端过一旁的点心给她。“吃点吧,你脸色好糟。要不要喝茶?”

他们自认识至今已有十年之久,的确算得上青梅竹马了。封白及十岁的时候就敢抱着五岁的柳真荣睡在一张榻上,和她从没讲究什么男女大防,除了因为他们俩姻缘早定,其实更因为他母亲是苗人,而他爹是个妻管严,从来不以汉人的习性强求他。

柳真荣也觉得无所谓。她长在军营,对男女大防也没什么感觉,而且封白及与别人不同,他们什么话都敢对对方说,对彼此比任何人都要信任。她推开盘子,闷闷的说:“我不想吃……我们家出大事了!”

封白及担忧问她:“出什么事了?”

柳真荣嘟着嘴跟他说了今天在李府发生的事情。李夫人这次比谁都坚决,任凭他们怎么哭求都没用,最后更是硬生生把薛则和柳真荣赶出了门。她又是伤心,又是担心表哥李宪,到现在还没弄好心情。

封白及安慰她:“我晚上让阿塔尔去李府看看,你表哥身体底子好,应该没什么大碍吧。”

阿塔尔出身西域,一身神出鬼没的轻功,便是柳真荣当初领教也觉得惊讶。她点了点头,认真的握了握封白及的手:“谢谢你,大白。”

封白及笑道:“我们俩谁跟谁啊,你表哥就是我表哥,他又是天策府中人,我也不希望他出事啊。”

话虽是这么说,但其实他跟李宪并没有什么交情。柳真荣对他勉强一笑,又发愁道:“我到如今才知道,原来男人……也是可以喜欢男人的?”

王不空教导她众生平等、四大皆空、因果轮回,却不可能教她感情事。她倒没觉得这种感情很龌蹉,只是奇怪罢了。这世上,世人总是觉得男女结合是常态,同性相交当然就是污秽了,柳真荣也不过是个俗人,不能一下子接受那么不同寻常的事情。

封白及却不以为意:“那是当然的,我小师叔和我小舅舅不就是一对吗。”

柳真荣吓了一跳,瞪大眼睛看他:“什么?这是真的?!”以往她去蜀中做客,那两个人的确是睡一间房的,可她还以为那只是好友抵足而眠,从来没往另一方面想过。

她反应那么大,封白及也有些尴尬。巴蜀地处偏远,人种混杂,各族习性均与汉人差异重大,他虽然有一半汉人的血统,不过行事其实更像苗人。苗女剽悍,且家中俱是女子做主,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受得了的,而男子和男子在一起,虽然没有孩子,过得倒也自在。

他试图解释这也是情理之中:“……虽然分桃断袖之事有违人伦,但情之所至,也是无奈,能真心相守,光是这份心意,也值得成全了。”

反正巴蜀一带对这种事不是那么介意,不过也得真心相守。不像国都,比这种事龌蹉的不知道有多少,不知道有多少高官家里是蓄了娈童的,反正男人也生不出孩子,纯粹为了泄欲和附庸风雅,那才叫恶心呢。

柳真荣点了点头,才松了口气,又叹了口气。“可是,我……我觉得……姨母,很可怜。”

李宪身份特殊,他不成婚,是要遭人闲话的。且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,他身为长兄,不肯成亲生子,怎么对得起已逝的父亲和逐渐老去的母亲?又怎么对得起一心仰慕着他的弟弟?柳真荣理解李宪,但也同情李夫人。她想,如果换成是她,怎么也是会顺着母亲的意思的。

或许这是对不起那个被辜负的人,可凡事如何能两全?既然注定要辜负一方,那不如堂堂正正的面对自己的错误,想方设法的去弥补它,以后也不要后悔。柳真荣虽然还没有见过李宪,但也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。

——或者说,从他选择坦白的那一刻起,任谁也无法改变这个结局了。

(二十一)

薛则掩上门,看向叶凛。他正坐在窗边,膝上搁着他的重剑。听到声音,他转过头,看了薛则一眼。

“你见到他了吗?他还好吗?”

薛则不答,只是叹了口气。

叶凛神色一黯。“……我明白了。”

他又朝窗外看去。这间客栈距离李府很近,透过窗户还能看到院子里花木扶疏的一角,但怎么也是看不到后院祠堂的。薛则坐过去,看他脸色苍白,眼窝深陷的模样,不由皱了皱眉。“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,别我表哥没什么事,你先倒了。”

李宪可能受伤又忍饥挨饿的事,柳真荣已经告诉了他,但薛则不想说。实际上,薛则心里,也并不是一点懊恼都没有的。

李宪是兄弟,姨母是长辈,帮这边是不孝,帮那方是不义。要不是对方是李宪,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。

然而李宪想做什么,柳真荣都能猜到三分,薛则又有什么不明白的。他就是要拿命搏这一回,要堂堂正正的告诉姨母,他心里只有叶凛一个,除了他,他再也接受不了另一个人。

原因无他——李宪比他还大两岁,他的婚事,再也不能往后拖了!

这是他的真心,也是他的狠心;他何尝不是在赌李夫人的慈母心肠呢?

这才是薛则最不愿意让柳真荣知道的事情。李宪既然选择了这条路,他就必须走下去,薛则能帮他这么一次,要是他反悔,薛则却不一定肯帮他第二次了。

李宪大概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吧。

“这两天,你照顾好自己,我表哥不是傻的,也没那么容易妥协。别他那边好不容易搞定,你这边又出什么岔子。”薛则语气不太好,叶凛却也不在意那么多了。他只担心李宪,既担心他妥协,又担心他不妥协。

妥协或许是最好的选择,但难免会有遗憾;不妥协或许此刻坚定,今后却可能会后悔。

叶凛不希望他后悔,更害怕自己后悔。

“事情到了这一步,你也没法回头了。”薛则问他。“不说我表哥了,你怎么办?藏剑那边怎么办?”

叶凛沉默了片刻,沉声道:“我已托人带信给师父,想必这两天就会有结果了。”

叶凛父母双亡,唯一的亲人便是授业恩师,薛则也知道这一点。他本来没必要这么做,完全可以等到李宪那边尘埃落定再说,也算是给自己留条后路,可是……

摇了摇头,薛则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做。既然李宪已经挨了两天,那么明天应该就会有最后的结果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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